我總是痛苦的享受他,這介於夢境與清醒之間的神祕境地,能細微意識到那即將到來的清醒,而急於想再投入夢裡,想繼續輪迴在夢境裡,輪迴直至再度迷失於睡眠深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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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311 前段
一座細長的山,上頭走著一行長長的人,以巨大的沉默維繫彼此,我的視野望向後,看見妳,一如往常的令人安心,此刻卻很遠,我能懂的那種遠,柔軟的整體裹上了一層透明卻堅硬,我們都是。妳沒有迎上我的視線,我像隻身坐在影院裡的觀者,發傻,凝著你和你身後那排無止盡的人,以近乎窒息的步調行進著。
行列綿延了整座山,忽然,我們腳下出現一個黑色的深洞,我意識到後,才和妳雙雙墜入,洞裡是長滿尖稜的山谷,反覆被尖角撞擊、撞穿、被時空拋棄,脫出分秒的界定,每一個感知都狠狠被延長,卻也全是瞬間。身體很痛,只喊得出痛,連哭都不會,但我好清楚,清楚知道我們會活著,看不見你,只是沒來由的知道,我們會歷經這份死亡的感知後,牽著彼此的手繼續活著,暫且,也是永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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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303
巨大蜈蚣爬滿你房間,你一貫的淺笑令人懷念,亦令人作嘔,你媽驚愕瞪著我,拖著一隻大大的行李箱,避我之惟恐不及,渾身縫隙從我眼前跑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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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311 後段
我跨上腳踏車猛踩,所有意念都只是要找你,當下我的認知是你可能不在了,再也與我沒有關連。你是我與生俱來的一部分,以血緣嵌定的異與同,靠後天養出的那一點點默契僅是一點點,卻珍貴。你時常被擺在我生活再後面一些,但即使後面,我仍留著那塊空間,總渴望再深一點,我的手足、我的兄弟。
騎進一座巨大的市集,攤位面積廣大,可人潮寂寥,我踩著車在裡頭轉啊轉,漫無目的的悼念自己與你,這份最親也最難以的關係。我的披肩凌亂翻飛,坐在板凳上搧風的老人看向我,他的眼光在看似傷心之餘盈滿了若無其事。
在夢境末端,已經找不到你了,醒來後莫名清楚的知道──我到過那裡。這一整天,熟悉感不斷在感知中湧現,有朦朧的畫面卻繪不出它完整的形象,但,我確實,到過那座龐大、枯黃、長生不老的市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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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304
夢見你,我的黃綠色、我的鬆軟、我的肥子。知道不是夢,你只是透過夢與我們維繫,你從媽媽的夢裡趕來進入我雜亂的思緒,這思緒令我的夢充斥著行走的人,以及無止盡的、紛擾的對話。然而在某個節點,你帶著和徐的表情緩緩走進我瞳孔,藉著你身上那股全然的善,抹去那些在現實裡令我焦慮的能量。
見到你,我當下的喜悅趨於平靜,同時感到踏實,伸出手擁住你投來的意念,深深被那股熟悉又全新的感受摟住,貪心的想再多感覺一點、再多一點,你卻知道足夠,溫柔的讓感受淡出。
逐漸醒來,聽見房外的碗筷和現實的轟鳴,瞬間就忘記夢見你,只記得反應出焦慮的雜處情節,直到現實用一張照片再度提醒,這份提醒令我更確信你真的來過,而不僅是夢。
回想的時候,眼淚會不由自主的在身體裡發生反應,穿越肉體透出來。記得,永遠都記得那種溫軟,隔天走著的一路上,看見陪伴我度過這幾個月的黃鵪菜都蛻成蒲公英,越看越激動,不禁撥了電話,然後就聽見媽媽平和快樂的說你也去找她了,種種跡象令我一再確定,也一再感激。而黃鵪菜仍存在於我的每天,每一天。在我一個轉念,意念裡乍現一個開口的時候就會映入眼簾,自然長在剛剛好的位置,知道是你向我微笑、向我撒賴,經歷季節時序萎成蒲公英,飄飛,而後再開出新生的花,那花是野,是自由,是微小而奔放的黃綠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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