nowhere

November 15, 2016


截自/ <Another earth>

搬家第三天,一切都很靜。

在這裏,生活的總體是延續,起頭與發生都緩緩內斂地,隱進時間裡。

下公車,越過大馬路、轉彎,緩緩走進長街底。租屋在中學後方,青春期的叫鬧熙攘穿越空氣,化為清爽碎聲,落進陰涼的長庭院,門口低彎一株茶樹,旁邊有片栽種隨意的小土方。庭院鄰著中學未使用的一塊地,籬笆上蜷曲著鏽透的流刺網,爬上摩托車一探,裏頭已長成葉片碩大、綠意蠻橫的叢林。建築老,模樣寬容,委身給植物,任荒花野草恣意攀附,將蚊子昆蟲養得肥大活潑。

致荒蕪

November 10, 2016


吐納,推行體內氣的循環,吸入、呼空,偶爾哽住、順過哽住,不起念、不留念,念念相續。

一再進入表達的廢墟裡,在文字的背面,語言和語言之間,無法用手去指,也無法在其中側身迴轉的狹縫裡,進行永無止盡的黏貼縫補。

過多的荒謬導引出真實。而過多的真實,則築就巨大的無意義。

許多時候,仍會硬生生與茫然和無感強碰,奮力攀住現實邊陲,墊緊腳尖用力穩住整個日常,努力要脫除癱軟,去繫住與現實交會的節點,在感到說不出,也看不見的時候,安慰自己,說,沒關係,我們都難免會啞,會瞎。

塵埃

November 4, 2016


記於,2012.9.22
完稿於,2016.5.21

已經過了晚餐時間,與你約在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蛋糕店。

「等一下就要回台中啦,隨便聊聊天就好。」電話裡,你的語氣隨興得天真爛漫:「我買了很好吃的便當吶!這間店很開放啊,座位很多,很方便。不會不好意思啦,座位本來就是要給人坐的啊!」我說不過你,只好匆匆趕去。

自動門嗡嗡敞開,一眼便認出滿頭白髮的你,正俯身於桌面,在小小的記事本上專注書寫,你的記事本是座銀河,總是密密麻麻爬滿了你古文般顫抖的字體。一抬頭看見我,便不顧中間還隔著段距離,站起身來扯開嗓門直呼:「唷!又更像個小姐了!」發出洪朗的笑聲走來,粗魯卻急切,給我一個熱且沾滿汗水的擁抱。

於入冬前收攏

November 2, 2016


火車一過豐原便加快起來,窗外視野抬高了幾層樓,革新引起現實感,喧嘩著切開每個人慣常而恍惚的白日夢。喀啦匡啷緩緩到站的溫吞不再,舊質的香氣、沈積了草根質地的深濃畫面不再,明快蒙去那些,在生命軸線中顯得過於模糊的鄉愁。

走出亮晃晃的新車站,行進得扭捏生澀,回到舊站出口,腳步和視覺都鈍了鈍。連等公車的地方也換了,在站裡空坐近半小時,狐疑著怎麼今天車站人特別少,才眼前微微一震的看見告示。

這個城市,在我終於決定要「回家」時,進入更迭挪移的轉捩點,彷彿用一種乾淨的方式,數落我曾有的矛盾消極與遲疑猶豫。以為會如常下去的步調,微調到稍快些的頻率,城市角落中某些低調神秘之處,也明亮吵嚷了一點。然而,終於是決定,要回到這個不甚熟悉,一再一再逃離,卻又時常心心念念的地方。

近立冬,陽光仍莫名爽朗熱烈,公車穿越車水馬龍的文心南路,搖搖晃晃到達醫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