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們不傻,我們偉大。 」
王菲·白癡
光影如霧,虛了時間,在太廣袤,隨時會突兀出乾渴的土地上,光影是平凡寬容的上帝,落在徐徐營生的邊鎮裡,映照所有深刻進臉孔的紋理,探入居處的縫隙為物件注入生命。掛上一把滴水的傘,借代一聲日常中恆久的嘆息,鏡頭緩緩向左推,人們凝結在時間裡,也被時間消融。
野人,日常中跩心,亦迷人的恐懼,姿態狡黠溫雅,請君入甕,讓人坦然相信日常這片切實的幻影。衛衛則是所有小時候——所有在捉迷藏裡落單的小孩,曾經盛滿幻想再遺忘幻想,長成一枚郵票,有著平凡細緻的觸感,單薄於現世,然而,待哪天撕開鋸齒,貼上一址地點,仍能悠遊。
從凱里,顛簸飄遙至遠方古鎮,建築都坍塌粗糙,是人與地理環境,歷經事件而堆砌出的質地,在現實裡對應回來,想起台灣的街。
離開台北虛虛實實,拼貼式焦慮式的繁華,沿著鐵路南下,行走於一個個顏色工業的城鎮,馬路是灰色,卡車轟隆,招牌顏色凌亂,大小不一,字體魯莽,與眾多橫錯的電線把整條街景梗住,非常台式,乾脆、醜得大方,而這是我們——草根的,在美感原則裡被指稱為不美的,卻只能,從中認出自己的模樣。島嶼、邊境、身世斷裂,盤面上一只發揮了能力抵禦著,也進退不得的小棋,被種種發展的碎片,零落著堆砌而生。
人的酶是荷花。他低誦。
想起前幾天友人來訪,帶了潘家欣的散文詩,信手翻覽,某篇也寫了荷花:「......這真是清新的景象,雖說生於污泥之中,以腐爛和屍水給養,但還開出這樣潔淨可喜的花來......然而蓮花們忽地騷動起來,張大粉紅色的尖瓣,吐出信子,化成一群交纏蠕動著黏液的蛇......」
人啊,心裏有蛇,卻能開出蓮花。
越後段,越顛,陳升的視野向外拆解出每一個角色的時間,只有他的身體知道,每個毛孔蒐集、吸收、領悟著眼見,感受到環環偶然都形成必然,緊扣生命內裡的核,在最暈而瞎的時候篤實看到了,脫口而出的,卻是別人的故事。
過去,現在,未來心皆不可得。唉,傻瓜,為了解一句觀自在,將經歷幾番今生的浪躑與遺憾。願我們都修能得傻瓜的質地,傻瓜是花。
片尾,陳升在車廂中沈睡,另一列火車於窗外疾疾錯身,高速與高速並行,時空凝止,衛衛的魔法靈了,時間隱在模糊的痕跡裡倒轉,我們卻渾然不覺,忘了,忘了,眼淚瞬時泛出、隱沒,無意識到即將結束,就已再次開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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