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命名

先是輕輕屏住，一陣酸暖隨著呼吸抽上來，在鼻腔裡結了塊，於更深處溶解，顫抖著呼出，沉重低緩。多少事後臆測都比不上瞬間直覺，而我可以承受，已預備好總有一天得承受，無論虛實。

遇見你，靈魂找到回家的路，輕盈的醒了，那些古老暖色猶然新鮮，空氣飄散，流通每一刻瑣碎環節，光與聲音落下塵灰，深深汲一口幻覺般的氣，承受所有缺和不可愛，交換了年少最後，最劇烈真摯的一次暈眩。 很早就知道我們最後無法在一起，每每思緒梳到這都真空起來，好安靜好安靜，因而認知清晰。捨不得，每次都邊哭邊笑的，在幾秒的了悟裡抓住那份本質，我們穿越種種畸零時間終於在一起，卻無法相守下去的本質。

我們的誠實都自私也狡猾，總隱隱帶著一絲永恆愧對、一層透明堅硬的膜。你天生散發能令人安穩信服的誠懇，於內裡則抑著某份反叛——或許能稱之為虛偽的本能躁動，如同我在真誠中難以鬆脫的緊揪與割，都渾然天成。

你是家庭的男人，靈魂雜紅，摻進柏油和石礫，有土，有鐵，抽離而潤，寬厚的剛筋，我的養分和蠱。在你的古老中我結起繭預備蛻化，吸納你的質地被劇烈催養。一碰上那塊強烈內在，我就會脆出細密的痕紋，細細領會所有從前害怕的生命形態，邊領會邊傷，卻是自然必然會有的傷，成為笨拙快樂的男孩也是女孩，磨著被放任著任性執意，受寵也受熬煉。

你身上的家庭感，讓我找回穩定和路，卻也更深切認知到，自己難以是家的。家可以是具體所在，也是抽象，某種內在包覆範疇。家是我的海王星，而那是你的石屋，安然地基。

於家庭之外，我們的放逐如此相似。你從來無法掌握他們，有時增生出濃綠健壯的野草荊棘，有時萎縮下陷糊成泥濘，我一碰就裂解、混濁，掉落遍地，卻願意也要，太要，一再順從軌跡去受，你的真誠與不能，賴在孩子與男人之間困頓，撐在意志裡深濃安靜的爆裂，叫我如何撇開眼如何去避。

我愛你，我愛你，你的一切都痛都好，好起來的軌跡仍篤定長著，遇上你後我就一路好起來，會再更好起來，然後遠遠望著對方，心裡或許都有著安穩的底，曾經共有的神奇與平凡都化為溫暖黑土，我獨有了你的傷和野，守住安全的最危險，一切雜匯韌動；而你獨有了我全然，空氣那樣輕盈，無處不容的寬愛。

總有一天，你會給他人一個寧靜樸實的承諾，結為連理，而我會安然靜默去走路，走很多很多路，在移轉的視野裡笑著掉眼淚。

無法在一起的，顛巍掛於記憶洪流中細瘦，卻深根進崖的枝頭上，成為一記柔軟的刺，我將之扎心，緩緩好好繼續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