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開所有的燈

December 24, 2020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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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移動的夢;

車站裸露,月台是風化的水泥,邊快步小跑邊憋住氣,跳上正在出發的火車,兩邊的草高過車廂,刷刷刷貼在窗外,聽見另一列離得很近的車,匡啷啷疾駛而過。

常在夢裡搭車、等車、一直要去某個地方,路線和地圖會清晰浮在畫面中,線條很多,有點亂,很多岔枝,在其中津津有味地移動著。

有幾次夢的核心是一座巨大擁擠的公車站,像城市裡的胃,充滿過多未消化完整的食物。我奔跑,穿越重重公車用路,視線交錯在無數進出的車號裡。夢中似乎沒有人群、沒有人性,只有機械般緊密運作的城市。

破碎的夢裡有固定路線,每次景象都不同。

穿越一座蒸騰的市場,地面緩緩凸起、凹下,緊接就是很窄的山路,看得到田埂的起頭,或低度敞開的廟,天色總是微陰,下車、再上車,印象中有一段很長的斜坡。



;身體睡著;

起床、騎腳踏車、換公車、上班、吃飯、下班的公車、換腳踏車、回家、洗澡、試著沈澱、渙散、試著集中、試著整理一切、睡覺、起床、騎腳踏車。

日常循環,像一層緩慢結痂,而我會太急著想把痂剝掉,想清理,操之過急就再一次流血。

休假很容易嗜睡,十點十一點就寢、九點十點起床——十幾個小時,一直睡,身體睡醒了,精神還是累。真正覺得醒來時多半下午了,但聽見鄰人的活動與說話聲,就又想躺下。

餵食物給身體不因為餓,只因為需要躲在一個東西後面,也需要填補,壓下那片一直存在的焦慮。

重覆上下樓、洗手洗臉,倒一杯又一杯溫水,搭配隨便的食物,窩在床的一角,稍微舒坦時陷在書裡,沒有能量的時候陷在手機螢幕裡,每次看螢幕就是一整天,眼睛、太陽穴的區塊浮腫沈重,看著鏡子,好累好歪,怎麼會弄成這樣。


;身體醒來;

有時候,比如今天,可以確切抓住某個閃過的念頭,拉著它奮力振作起身,隔開那些容易影響我的事物,吃些簡單、真的想吃的東西,把燈全部打開、放音樂、點香、把門打開,讓室內外流通,讓貓出去曬太陽,在陽台手洗一些東西,自己也曬曬太陽。

清洗、掃地、吸地、換床單,反覆整理。

洗澡、修眉毛、做瑜伽、去剪髮、慢而清楚的走路,反覆釐清狀態。

在陽台上挖挖土拔拔草,就會舒服很多,感激也覺得抱歉,看著植物,經常覺得辛苦了,人總是做著認知正常卻多餘的事,蓋房子蓋大樓,把植物放進盆裡養。

可能是執著、偏向某種極的嚮往,但那似乎是目前少數能讓精神亮起來,努力想動起來的原因之一。

不需要盆子,植物可以直接從地裡吸取營養,不需要太多牆與樓層,不需要太多水泥,沒有一排排房子,沒有太淤積的人性與習性,動物可以自由地和環境相處在一起,人可以簡單而扎實生活著。

在平常(被循環包起來)的時間裡,這樣的地方似乎是一個幻想,但每當醒來時,這地方(或說念頭)就會清楚起來。

清楚、遙遠,遙遠但有路,路需要減法,減法在這個世界裡是一場練習——內斂的練習、穩定的練習、節制的練習,練習有自覺地磨著,要去那裡、會去那裡,一次次重新醒來,一次次重新再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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