攝影/緩慢Slowly
Vice City,有雙像鹿一般穩定、發亮的眼睛,簡單的短髮像樹木新長的葉,輕貼在額前和耳朵旁邊,說話略快卻清晰,才二十出頭的年紀,卻已累積了不少參與社會運動的經歷,也生出他具有能量與邏輯的許多想法。
從學生時代開始辦各種地下性質、族群混雜的派對,培養出Vice City帶著邊緣、冒險與實驗氣息的音樂風格,對他而言,電子樂是種能讓自己超乎日常生活範疇,與世界建立另一層微妙關係的媒介。他的音樂中傳遞著一層疊過一層深沈、濃郁的黑,和幾抹不時穿梭其中,強烈躍動著的靈性,也擅於用具顆粒感的元素,在音樂主體之外或零星或細密的鋪排,拉出身處太空般的空間感。他每首創作的名字,大多從自然、生命、社會或族群等相關元素取材,抽象,但不禁讓人邊咀嚼著音樂,邊想像起其中的意義。
音樂築起社會常規之外的生活方式
而Vice City喜歡,對他而言也相當重要的音樂類型為Psychedelic Trance(以下簡稱Psy Trance),富有細節與層次,但因為聽的群眾較少,所以每個party跑來跑去的大多是同一批人,時間一久彼此也都熟在一起,像個大家庭。人們能在party中卸下平時必須背負的社會包袱,也沒有什麼人是「奇怪」的,似乎,每個個體都能接受彼此最真實的樣子。
Vice City將聽Psy Trance的感覺形容成一場儀式,能引發許多感受,必須非常投入在音樂裡頭才能產生意義。而大多數的Psy Trance party會選在野外、林地,深山等地點舉辦,一旦到了大自然的環境中,人的自我意識就會轉變──我是大自然的一部分,而非掌控者、主宰者,人與自然的關係能透過音樂被柔軟的連結起來,讓人們抽掉部分自我,理解什麼是「謙卑」,更能彰顯人與人之間的尊重。
因為貼近自然,使Psy Trance能成為一種生活方式,一種「簡單」的狀態。所以派對和其他活動的操作方式不太相同,「其實不需要太多包裝和宣傳,他就在那邊,你想,就進去,親身體會才能理解我說的這種狀態。」Vice City換著說法、換著形容詞,但最終我們仍得卸除文字的限制,親自去經歷,才得以感受他試圖訴說的種種感覺。
他覺得聽電子樂不光是聽覺上的刺激,當我們浸泡在節奏與各種質感的聲響裡頭時,會與身體產生共鳴,透過律動把人的「框架」打開,與內在對話,這也是人為什麼能藉由電子樂把偽裝卸下的原因,「因為心跟身體都打開了,『打開』這件事對我而言,有重要的意義和影響。」邊說,他邊在胸前指畫著「打開」的手勢,神情認真而可愛。
藉電子的多變切入議題、攪動社會
平時在綠色公民行動聯盟工作的Vice City,曾嘗試以電子樂帶入議題,例如2011年的「430向日葵廢核行動」,就用過搖滾電音卡車的方式,以音樂結合廢核議題,走上街頭。「對我來說,其實不太會去管這些行動能造成什麼效果,但這不是噱頭,而是我的文化語彙,我也喜歡用這種方式與大眾溝通。」單純把自己喜歡的事物帶到議題上,自然能催化議題,引發一些事。他說,雖然參與的人不多,但氣氛是熱烈的,也有些路人因為好奇而加入遊行的隊伍。
雖然核電是個嚴肅而複雜的問題,台灣反核運動自80年代一路走來,也扛了許多沈重的包袱,但Vice City認為,「核能」其實反映出當代社會的荒謬、瘋狂,也能從其中看到各種人性的破口,透過電子樂各種不同的手法,表達出強烈、細膩的表情,和不同層次的故事性與空間感,為這個交織了科技與社會的議題,找到一個相對適合的呈現方式。
而近年來,Vice City身邊有愈來愈多在創作的朋友,他認為這些作品富有生命力與獨特的靈性,值得被聽見,因而產生了《 I love Nuclear 我愛核子能?! 》這張聲援反核的電音專輯,並於2011年12月發表。
從Vice City的表演經歷,和他說話的快節奏、各種跳躍式的形容中,能感受到這人散發出的能量,然而他失笑說,自己不管做什麼事,譬如創作、辦活動或其他人生規劃,都不會有很明確的目標點;思考是否做一件事,也不會囿於成功與否、評估會不會造成什麼改變,才決定要不要做,「可能會被說不切實際或者沒志氣吧,但這都是探索的過程。」現世生活的目的對他而言,亦無法用明確的詞彙或狀態去定義,對他而言,主動去經驗的一切都是場場冒險跟挑戰,一如電子樂,在層層疊疊的聲響之中,創造出更多眼前未見的可能性。